逋云江

一个讲故事的。

三窟爱发电,ID逋云江。

【提气】手记

推荐结合《定风波》谭晶版本食用。
感谢老师 @芳华水恋 救我出卡文的苦海。
   

      2059年7月17日    周四    阴
   
   

  昨晚做了个梦。

  梦里,何老师举起酒杯,笑着说:“黄老师,我好爱你啊。”

  坐在锅灶前的黄老师眨眨眼睛,笑了一下,“我也爱你,何老师。”

  这是《向往的生活》里的一个片段,我记得。但后面的场景我却怎么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见过。

  房间里坐着几个人,似乎是在玩什么游戏,黄老师拿着笔在写什么,一边说:“那就按抽签的结果来决定顺序,不准耍赖啊,抽到几号就是几号。”

  几张折好的纸条被放到了桌上,人们陆续上前随意摸走一张。何老师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我是四号。”

  “五号。”

  “我是一号。”

  “二号。”

  几个人都把号码报了一遍,黄老师拿了最后一张打开,“我是三号。”

  决定好顺序,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开始游戏,纸条被随手放在了桌上,谁也没有在意。何老师似乎很随意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动声色地将手里那团纸条放进衣兜里,走上前自然地加入人群。气氛正热,没有人注意到他刚才的动作。

  我猛地惊醒过来。

  眼前还是一片浓墨似的漆黑,窗外夜空里看不见一丝晨光。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汗水打湿了,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我实在懒得动弹,只是擦掉满头的汗,翻了个身躺好,重新合上眼,试图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我却再也睡不着了。我紧紧闭着眼,不知翻了多少次身,睡意却始终没有降临。我努力想停止思考坠入梦乡,大脑反而更加清醒,思维克制不住地绕着两张面孔打转。

  当天边泛起一缕曦光的时候,我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起身打开灯,在灯下重新翻开那一沓被我保存下来的纸条和照片,试图挖出更多的线索。

  再看何老师和黄老师年轻时候的合影,总有种怅然。那时候他们身上有着无限的可能。

  我又把相片背后的诗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也许是心态改变了,明明字迹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我却从中品出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在开头那几行看似工整的笔迹里,蕴藏着千言万语,深沉的感情如同海面下的暗潮,在勉强维持的平静外表下汹涌。渐渐地,字迹显出锋利的棱角,每一横每一捺都拉得格外长,由于过分用力,墨迹虽然更加浓重,末端却显得尖锐而干涩,起伏不平的心绪几乎破纸而出。最后几句收势匆匆,似乎有些狼狈。

  我很想描述出我的心情,但最终我发现,任何语言在它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我看过很多他们的资料和视频,这几天以来,从中引发的无数种念头一直折磨着我,但那些都不过是雾里看花,只有手中这几张轻飘飘的纸,替我拨开掩盖真相的层层迷雾,给一切无根的猜测做了佐证。

  我握着纸张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把它们都放到桌上,我走到厨房拿了一瓶冰水灌进肚里,让发热的头脑暂时冷静下来。

  下一张纸片上写的是《定风波》的一段歌词。其实昨天我已经找出这首歌听过了,但此时,我忽然很想再听一次。

  “……锦上添花,不如一蓑烟雨;满堂盛宴,还不如一碗细面。井水一瓢也香甜。”

  “有谁一任平生,可以不拖不欠?漫漫长夜,想起那谁的人面?想到疲倦的人间,不再少年……”

  我怔怔地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晨光渐渐涌入,眼前一点点明亮起来。歌声在房间里回荡,窗口吹进一阵风,我猛地察觉到脸上冰凉凉的。

  窗外鸟鸣啾啾,清脆婉转,夹杂着翅膀在风中拍打的声音,天亮了。

  我像从前一样来到市图书馆,坐在我惯常坐的那把软椅上,泡上一杯茶,就着明亮的天光,开始翻看何老师写过批注的书。

  何老师一定是个灵魂很有趣的人。《霍华德庄园》上的批注大约是因为在不同时期写就,其中思想上的变化和探索,时常引得我深思。而《苏东坡传》上那句俏皮的“子瞻做东坡肉时必是用了上好猪肉,才能诞生一道美食。想宋朝时应不存在注水肉,幸甚!”着实让我笑了大半天。

  读到桂酒一节时,书上的批注忽然多了起来,密密地写满了书页上所有空白的地方。页眉的一行蓝字在满页黑字中格外醒目:“可惜子瞻没有把酿造法记到笔记里,让它流传下来,不然也许后人就能知道这种桂酒该如何酿造了吧?”

  这行字之后紧紧跟了一段迥异的字迹:“桂酒不知道怎么酿,不过后面提到的‘真一酒’倒是写了酿法,可以做一回试试。”

  就着这个话头,两道字迹聊得热火朝天,大片飞扬的笔迹在窄小的页边空白处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

  我仔细辨认了很久,看得眼前都出现了重影,终于确认另一道笔迹属于黄老师。

  我从中感觉到了某种隐秘而打动人的亲密。无论字迹还是口吻,都足以显示写下那些字时两个人的年纪和阅历,可这样年纪的人,竟还会像半大少年一样乐于通过这些小把戏来交谈?

  他们明明是那么亲密的知己好友,是对门的邻居,也生活在一个信息发达的时代,有无数方便交流的机会,甚至不需要花费一秒钟。怎么会偏偏选择如此曲折的方式?

  我忽然想起了在阅读他们自传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模模糊糊的奇怪联结。

  黄老师常常回忆,喜欢思索,性格里带着哲思和隐逸;何老师则很少回头看,始终保持一种活力和努力。而同时,他们的性格里都存在着忧郁的成分。

  虽然谁也没有在书中提到彼此的存在,但从字里行间却能隐约体会到,他们的灵魂应该会是契合的。本质有一些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但大概恰好很互补。他们的灵魂孤独,而思想的潮汐只有彼此才能察觉。

  不一样,但互相吸引,彼此完整。

  也许,这就是灵魂伴侣的最好诠释吧。

  我叹了口气,合上书。看着大片留白的封皮,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常。这本记录了他们亲密无间证据的《苏东坡传》,按理说应该被何老师妥善地藏起来才对,怎么会连同其他书籍一起捐到图书馆?

  但这个疑问,终究没人能够解答。

  我犹豫了一阵,去填写了表格,把这本《苏东坡传》归入“受损程度过大,影响正常阅读”那一档,没有放上书架任人借阅。

  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想好该如何处理被我夹在记事本里的这几张照片。我想,也许它将会和那些纸片纸条一样,被我妥善保存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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